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愣住了。
好一会儿张宇城才反应过来，尴尬地挤出笑容来：“雨、雨琪？”
他完全无法理解妹妹为什么会讲出那么古怪的问题。
张雨琪还是看着对面目瞪口呆的莫拉，小心翼翼地说：“大哥哥你是……男的对吧？”
莫拉哑然，和身旁同样满脸讶异的诺雅对视一眼。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看穿莫拉的变装啊。”诺雅来回看看两人。
莫拉明显变得紧张起来，抬手有些神经质地对着自己的脸反复摸起来。
“怎么回事？”张宇城不太适应这个走向，只能探过头去压低声音问自己的妹妹。
张雨琪侧目看他，把食指点在自己的鼻子上，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呢喃：“气味……”
张宇城这才明白过来，男人和女人的自然体味是有很大区别的，只是一般人很难闻出来罢了。他知道雨琪的嗅觉比他还敏锐，甚至能仅凭气味分辨出一个人的性别的。
莫拉是男的！
他一脸震惊地望向莫拉，眼睛瞪得仿佛要脱出眶外。
“真的没想到会被人看出来。”莫拉那张一直绷着的扑克脸上出现了破绽，她，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他，勾起了嘴角，苦涩地笑了起来。
然后他换了一副声线：“对，我是男的，小妹妹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和长发女妆的外貌极不相称。他刚才专注于检查自己的妆容是否有纰漏，并没有听到兄妹间的窃窃私语。
张雨琪被吓得缩了缩脖子。
“请不要误会，我只是好奇而已，不是在质问你，不回答也没关系。”莫拉急忙安慰她，换回了女性的声线，“还有请放心，我扮成这个样子只是我的工作需要，我不是变态。”
他的脸上浮现出和善的微笑，全然没了方才刻板方正的样子。
“莫拉以前是一名舞台演员，还曾经跟随一名著名的化妆师学习过，后来才参的军。他很擅长变装，也很擅长扮演角色。他是国家安全调查部的王牌调查员，两年前他被调任过来为王室工作，他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像这样变装出行。”诺雅为兄妹两人解释。
“是、是这样啊。”张雨琪终于稍稍安下心来。
“可是……有必要要扮成女人吗？”张宇城还是有点懵，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变装伪娘，还是个专业人士。
“变化大一些比较不容易被看出来。其实我本来也打算给殿下化个妆的，她这个样子太显眼了。”莫拉说着左右看了看，显然很在意店内集中到这边的目光，“可她就是不肯，说是要见一个朋友，明明前不久才出过那么危险的事情。”
“莫拉，你太小心了，我这次出行是临时决定的，护照也是处理过的，每年到外面旅游的拜特兰人又不是完全没有，不会有事的。”
“恕我直言殿下，那些被暗杀的人几乎每个生前都有过这样的想法。”
这时女服务生走近这桌，把菜单递了过来：“客人，请点单。”
“谢谢。”诺雅微笑回应，接过菜单开始仔细地翻阅起来。
女服务生一脸好奇地盯着诺雅的脸，并没有注意到外侧座位上的“女性”顾客正警惕地上下扫视她，一只手看似漫不经心地按在女式西服的领口附近。
张宇城一眼就看明白了，莫拉的衣服下面藏着武器。
好一会儿把菜单浏览了两遍的诺雅指着某页淋着草莓酱的花式冰欺凌：“请给我来一份这个。”然后她又把菜单推向莫拉，“你也看一下？”
“给我一杯冰水。”莫拉看都不看菜单，对着服务员简短地说道。
“你也点一份吧，这里有很多东西在拜特兰是吃不到的。”诺雅劝说。
“对我来说这是工作时间，殿下。”莫拉把菜单递还，看着服务员离去，“而且我在调查部工作的时候基本上一直在地上各个国家流转，我去过很多地方。您只管度您的假就好了，不用顾及我。”
“长官您是不是……带了‘家伙’出来？”张宇城压低声音，谨慎地指指莫拉的领口。
“你看出来了啊，对我当然带了，做保卫工作肯定得带着武器。”莫拉也压低声音。
“长官，这里的治安条例是很严的，很多地方都有安检的，在公共场合就算是带着开刃的刀具都会被盘问……”
“我当然清楚，但有什么关系呢？不懂得怎么骗过安检还怎么当保镖？”莫拉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张宇城语塞，联校里一大票现役教官的做事风格就是这样，简单，粗暴。
莫拉又转向诺雅：“对了殿下，您刚才不是说要去看电影吗？我来帮您看一下吧。”
他说着就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智能手环。
“不用了，进店前我已经用报销账户买了票，连你那份，三点二十分的场次。”
这时正在对着甜品下勺的张雨琪抬起了头：“你们是要去看《荒芜小镇》吗？”
诺雅微笑着点头：“是啊，好像说是第一部配合全息投影制作的惊悚片，一些片段里会在放映厅里投影怪物的全息影像，我看到影评反响还不错。”
张雨琪突然来了兴致：“姐姐你很有眼光呢，这部片子的导演以前是拍文艺片的，还拿下过奥斯卡的最佳外语片，这几年才开始转型拍恐怖片的，他的上一部作品《镜中杀人鬼》是当期的票房冠军哦。”
“嗯，那部电影我有听说过，所以我很期待这部新作。在我们国家观看公映的惊悚题材电影有很严格的年龄限制，这是我第一次去电影院看恐怖片。”诺雅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殿、殿下？”这时莫拉瞪着眼睛插话进这场走向有些诡异的女生对谈，“您……买了恐怖片的票？”
“是啊，本来是想看一部动画的，但是最近的场次已经没票了。”诺雅淡然回应，“你不喜欢恐怖片吗？”
“我很少看这种题材的电影，可能有点不适应……”莫拉说这话的脸色有点苍白。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也可以在外面找地方坐坐等我出来。”诺雅很善解人意地提议。
“这怎么可以，这是渎职。放映厅里面人多而且光线不好，是必须要戒备的地方，请务必让我一起去。”莫拉坚决地摇头，表情莫名地有些悲壮。
在一旁默默听着的张宇城想起来动画最后的那两张票就是自己买下来的，在心里为莫拉默哀了一下。
“哥哥。”这时雨琪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时间……”
张宇城朝手环瞥了一眼，自他们在店里坐下起不知不觉十五分钟过去。
“我们也是准备去看电影的，差不多该过去了。”他对着诺雅说道。
“好的，走好。”诺雅礼节性地点头。
张宇城起身，对着莫拉点头：“失陪了。”
莫拉也点头回应。
“姐姐再见。”临走的时候张雨琪有些害羞地朝诺雅挥了挥手。
“嗯，再见。”诺雅笑着挥手。
目送兄妹两人走出店门，莫拉抱起了双手，换坐到诺雅的对面，用母语漫不经心地说道：“好不容易碰到却没有聊上什么话呢……殿下，您去研究所没邀请他吗？”
“诶？”
“如果只是有事情想问他的话您大可以接线到北山研究所联系您的导师。您的假期本来就不长，却特意办那么繁琐手续亲自跑到中国来。今天出行前您在房间花了很长时间准备，没有想过邀请他一起出去玩吗？”莫拉平静地说。
“……他要陪他妹妹啊，这也是没办法的。”沉默了一会儿，诺雅轻轻摇头。
莫拉以前是调查部的人，在她入读联校前的一段时间又一直担任她的保镖兼军识课私教，她心里有什么事的话是瞒不过他的。
“那个小姑娘很特别，看上去也有十五六岁，但感觉心理年龄偏小……也不知道怎么给她看出来的。”莫拉苦笑，似乎还在为被张雨琪看穿变装耿耿于怀，然后他突然声音一沉：“她也有问题，对不对？”
“莫拉你……”诺雅惊讶地看过来，她主要惊讶在那个“也”字上面，她根本没有和莫拉说过张宇城的事情。
“唉，殿下啊。”莫拉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联校没有对你提供的供述提出质疑，是因为他们没有立场。首先是因为您的身份，其次是因为那个刺杀您的变种人在联校里有外籍应届生的学籍，国安调查部，还有王后陛下都向联校提出了质问，负责人已经被传唤了，现在他们正忙着配合调查好做出交代。但您的供述会同时提交给国安调查部和情报局，恕我直言，结合现场取证的结果很容易看出您的报告隐瞒了什么事情。”
他看着诺雅的眼睛：“我没有细究意思，我只问您一句，您信任他吗？”
诺雅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是站在您这一边的，我尊重您的判断。赫里斯部长也一直支持您，国安调查部应该可以在不这方面深入追究的，但是情报局那边……”莫拉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王兄！”诺雅终于明白莫拉想表达的意思了。
“本来这次的事件应该是完全归调查部管的，但这一次雷德亚殿下的部下为了保护您殉职了，您应该记得吧？”
诺雅点点头，她是在事后才知道被他们当成敌人的朵兰其实是王兄秘密派遣过来保护她的。
莫拉继续说明：“所以他有理由，也肯定会介入调查。在陆军学院的时候他是我的后辈，我和您一样了解他。以他的能耐肯定看得出问题来，情报局的调查组已经被派出来了也说不定。”
诺雅双眼微微闪动，攥紧了桌子下的双手。她是清楚的，王国情报局的行事风格，以及那对兄妹的秘密被那些人查出来的话意味着什么。
“殿下，届时您如果需要任何帮助，我随时恭候。”莫拉庄重地把手放在胸口。
“我知道了，谢谢你，莫拉。”诺雅轻声说。
莫拉把视线移向橱窗外面，眯起了眼睛。
“怎么了？”诺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地下广场的过道上人来人往。
“刚才坐在对面那家店橱窗边上的客人，从我们坐下来开始就时不时地看过来。”莫拉说，“不过您这个样子本来就挺显眼的，而且他现在离座了……应该是我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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